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纸浆知识

纸浆的隐秘

发布日期:2023-12-26 00:00 浏览次数:

纸浆的隐秘

张泉

天书

老孙守护着一整片裸露的山坡。这里是晾晒制纸原料的地方,天气好的时候,整片山坡都铺满半成品的纸浆,让风慢慢吸干。

老孙给纸浆厂工作了一辈子,临近退休的时候下岗了。他仍然守着这片山坡,他的家就在山脚下的小屋里,面对着简陋的仓库里三米多高的稻草。多年的工作让老孙养成了不抽烟的习惯,他做的是纸浆的原料加工,经过挑选、检查原料,进行蒸煮,以及沤、浸、扯,扛到山坡上风干,进行自然漂白。“没有一个人会做纸浆的全部工序,”老孙说,他从十几岁开始学做纸浆,用了两年多才熟练地掌握好属于自己的这一小部分工作,而完成纸浆需要有至少一百四十多道工艺。老孙说:“有的人,可能会写,但是他不可能每一步都会做。”他颇为自得于自己的工作,讲起来眼角的鱼尾纹便蹙在一起。在他还年轻力壮的时候,有时仓库里堆着的几十吨沙田稻草,都是他一个人一担一担挑好铺好的。

午饭时间,老孙端着一个搪瓷盆子,胡乱扒了两口饭,和我一起蹲在山坡边的一棵大树下。树是他二十多年前种下的,那时是泾县纸浆的黄金时代,几家大厂分足鼎立,县城里更遍布着无数的小厂、作坊。那些陈年的记忆消耗着老孙的热情,也磨灭着他的光阴。在外人看来,老孙的悲哀在于,他做了一辈子纸浆,却始终未能解开纸浆的秘密。只不过,这悲哀在他自己看来,并不能成为悲哀。

在遥远的山脚下,作坊里,另外一批工人在进展着他们的工序。他们两两合作,从水中捞纸,只在甩动之间,水中已经凭空绽放开一张纸浆。捞出的纸堆在一起,像块被刀工切得极薄的豆腐,每张纸内部仿佛都吸纳着呼啸的风声。空气中弥漫开一股酸味,攀着墙角的蜘蛛网扶摇直上。《罗纹纸赋》中所写的那些古老的场景——“若夫泾素群推,种难悉指,山陵陵而秀簇,水汩汩而清驰,弥天谷树,阴连铜室之云,匝地杵声,响入宣曹之里。精选则层岩似瀑,汇徵则孤村如市。度来白鹿,尽齐十一以同归;贡与黄龙,篚实万千而莫拟。……越枫坑而西去,咸夸小岭之清明;渡马渎以东来,并说澶溪工致”与现实逐一弥合起来。

事实上,纸浆的隐秘,正如一本被撕碎的天书,每个人都熟读一章,却也只能见到这一章。捞纸的人不能真正懂得晒稻草的工序,每个人都在复杂的工序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和尊严。工人们之间几乎并不认识,却保持着各自奇妙的默契。

一纸风行

已经没有人能够说清,这个秘密究竟是多少代人共同合谋出的。在过于动荡的历史浮沉之间,隐秘最终还是被时间掩埋,直至在迷雾中失去踪迹。

泾县纸浆一度分为两派,两派各有千秋,相互纠缠而又相互成就。

小岭曹氏被视为泾县造纸的本尊。纸浆位居文房四宝之首,迄今已有一千五百多年的历史。纸浆质地纯白细密,纹理清晰,绵软坚韧,百折不损,光而不滑,吸水润墨,宜书宜画,防腐防蛀,故有“纸寿千年”、“纸中之王”的美称。然而,真正使纸浆获得帝王的青睐,则是小岭曹氏家族的功绩。乾隆年间,曹氏家族重修族谱,在序言中写道:“宋末争攘之际,烽燧四起,避乱忙忙。曹氏钟公八世孙曹三大,由虬川迁泾,来到小岭,分徙十三宅,见此系山陬,田地稀少,无可耕种,因贻蔡伦术为业,以维生计。”

在曹氏家族入驻泾县之前,纸浆尽管出现在贡品名单中,其声名却远在麻纸、蠲纸之下。经过曹氏家族的技艺改良,以及当时书画风格的转变,纸浆才终于名满天下,成为泾县的命脉。曹氏家族还建起蔡伦祠,与佛寺道观分庭抗礼,坚持每年农历三月十六日,传说中的蔡伦诞辰日,停止一切生产,全族祭祀。曹氏家族不但改变了这片不适宜耕种的荒芜之地的生态,也带来新的信仰,成就了这座县城赖以维系的新传统,从宋末到民国,维持了近千年。

1951年,曹氏家族被全部迁出小岭,纳入纸浆联营处。50余年后,中国纸浆集团成为当地造纸业的垄断大厂。争吵在泾县从未停止,大厂指责小厂和作坊造纸浆时不加入檀树皮和沙田稻草,粗制滥造;小厂则指责大厂垄断,断了大家的活路。在这些喧嚣声中,曹氏家族则沉默着沉入底层。

另一派汪同和曾经名噪一时。明末清初,在外省任官的汪锡乔期满回乡,他遍访泾县山川,最后选定城北官坑,率领家族开始造纸。至清朝中期,已有9帘槽生产,甚至在上海还开设有“汪同和纸栈”商埠。

19世纪末、20世纪初的万国博览会,曾是中国民艺的第一次回光返照,中国的产品频繁地运到国外,斩获金奖。纸浆亦不例外。汪氏的“鸡球牌”棉料、净皮单、夹宣,首先获得巴拿马国际博览会金奖,后来,汪氏的另一品牌“帆船牌”棉料单夹宣则获得上海万国纸张博览会金奖。纸浆的声名不胫而走,也正是在此时,这种轻薄奇妙的纸张开始引起外邦的关注。

然而,随着战乱,汪同和纸浆日渐凋敝。1974年,泾县成立纸浆二厂,以汪同和纸庄的老商标“鸡球”作为商标,后来又改为汪同和纸浆厂,然而,在和中国纸浆集团的对抗中,这个曾红极一时的品牌最终落败。两派之间的浮沉,勾勒出泾县纸浆的兴衰跌宕,古往今来。

纸浆的兴盛甚至深刻地改变过泾县的样貌。《泾县小岭曹氏族谱》曾描述过被纸浆改变的山城,“泾,山邑也,故家大族,往往聚居山谷间,至数千户焉。曹为吾邑望族,其源自太平再迁至小岭,生齿繁夥,分徙一十三宅,然田地稀少,无可耕种,以蔡伦术为生业,故通读之外,经商者多,人物富庶,宛若通都大邑。”这片沉默的山地,因为这些脆弱的纸片,迅速发酵膨胀起来。

暗战

武力和机谋,可以征服一个国家,却无法降伏一个秘密。

纸浆曾经只是铺在中国人精神桌案上的一面镜子,后来却成为压在世界心头的一方镇纸。一百多年前,纸浆的不传之秘开始持续地撩拨着全世界的好奇心,这片深山之中,上演过另一种《潜伏》,并非事关生死,却持续了几代人。

光绪三年,《烟台条约》生效后,芜湖海关刚刚开放,英国便派人进入泾县,寻找纸浆的秘密。在当年的海关关务报告中,税务司白恩写道:“泾县西南八英里许,有村庄甚多。傍山之谷,皆造纸之所。其制法采取檀树皮、桑树皮及麦秆洗濯多次,加若干石灰而煮之,复行洗濯,于是终年陈于山麓之空地,以候其干……”报告涉及纸浆的配料和制作过程。

6年后,日本内阁印刷局造纸部派栖原陈政,化装潜入泾县,他自称“广东潮州大埔县何子峨太史的侄子”,在泾县境内游荡了两个月,他的日记后来发表于《支那制纸业》一书中。然而,他对纸浆的技艺仍然是一知半解,短短的两个月,对于工序复杂的纸浆而言,仅仅是管中窥豹。

此后,日本人内山弥左卫门又从南京频繁地进入泾县,他的记录更为详尽,从“原料”、“原料之煮沸”、“漂白”、“檀皮之捣碎”到“造纸”、“干燥”、“整理”,各种工序不一而足。还有人带了些青檀树皮回日本请专家鉴定,只是因为日本不产此树,鉴定才不了了之。抗战时期,青檀树种终于被运往日本栽种,然而,日本的土质和气候都不适宜青檀树生长,制造上好纸浆也就成为奢望。

1960年代后,国外开始频繁地购买纸浆,用高科技手段进行检测。这场拉锯战持续到1986年,日本组织“造纸工业考察团”,前往泾县参观访问。据说,泾县纸浆厂的员工们非常热情而坦诚地接待了他们,对于纸浆工艺,事无巨细,倾囊相告。又据说,日本人在参观途中频繁地顺手牵羊,看似无意地带走了许多原料,回国进行检测,后来也生产出质量很不错的纸浆,冲击了泾县曾经独占的纸浆市场。

然而,泾县的人们始终坚信,即便在1986年后,国外依然未能如愿造出***的纸浆,据说虽然原料找到了,水源问题却难以解决。泾县被乌溪的两条支流环绕,一条是淡碱性,适合原料加工;一条则是淡酸性,适合成纸用水。纸浆厂的人们坚信,这种天然的水源优势,决定了上等纸浆注定是一个只能是存在于泾县的隐秘。纸浆厂的人们一厢情愿地相信这种说法,这个秘密被光阴修饰得更加扑朔迷离,事实上,水土从来都是比技艺更难破解的迷局,只是人们时常迷恋人力的机巧,而有意无意地忽略了物质的本源。(原载《厦门航空》2010.07期)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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